深国交2025年毕业生李子悠：迷路的大脑与自在的蚂蚁！

时间：2025-03-08  点击量：5

妈妈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当ED结果出来前半小时，我忽然破天荒地决定在房间里高歌一曲时，她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听到歌声就知道稳了”，还不忘调侃一句“一听就知道是在带着耳机自我陶醉”。

其实，我不止一次被妈妈说是个“自我陶醉”的人。我“不关注外界”，“认不清路”，“连红包都能认成湿纸巾包装”，气得她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别人家长迎合着劝说“这种小孩专注自我，必能成大事！”。

活到现在，我未敢说自己成了什么“大事”，只是从家长间口口声声的“吹捧”中领略了生活的两面性，也明白了做人不能走得太极端——如果真听信了这些评价，恐怕我早就迷失在那些虚无的赞美声中了。

初中时和朋友们合绘的明日方舟二周年纪念图

可惜，初二刚进国交的我尚不明白这个道理。从我开学前在许愿星星上给自己定下的高中四年目标是“打进第五人格机械师国服”就能预料到我G年级会遭受多大的打击。

初中时，我的世界是第五人格和王者荣耀，每天醒来第一眼就是手机屏幕上的战场，而一到国交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进入了知识的战场——放学后直奔图书馆，手里捧着厚重的电脑。而我，在狼狈的成绩和毫无章法的规划中，迎来了第一学期“痛失4.0”的GPA。

实际上，“痛失”这个字眼在我嘴里总有些滑稽。仿佛满绩是一种本该如此的常态，而非长期奋斗的目标。那时的我甚至从未期望过自己会有满绩的能力，所以在一个大家纷纷因“失去”4.0而惋惜的环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迷茫与焦虑。我曾经所以为的“极端”，在新环境下变成了衡量“正常”的标尺。

后来，我结识了陪伴我高中四年的挚友。我们常在夜深人静时，溜到九楼的阳台上，吹着风，聊着梦想，几个小时都不觉得疲倦。她告诉我，她要改变世界，去牛津读PPE，再进联合国，做那些帮助苦难者的事。那是一个以为只想着在知识的轮子上拼命奔跑就能奔向美好未来的时刻。

G年级班级合照

虽然现在的我们会毫不吝啬地调侃当年的中二病——幻想自己是热血动漫主角，只要埋头苦读就能“对世界宣战”，改变社会。但也是她的存在，让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目标：我到底喜欢什么，想去完成什么，想给世界留下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跳出“自我”的圈套，去思考“社会”与“价值”。

第一次出cosplay

这种单纯的直线思维短期内带来了引以为傲的国际考成绩。但渐渐地，我发现这种想法就像是在用尺子量感情，用天平称梦想，即荒诞又幼稚。它让我将成绩化为了唯一的咫尺，将学校缩成了一个逼仄的盒子，为了几个数字焦头烂额。

我曾沉溺其中，享受着一种不切实际的优越感，自我价值的判断变得歪曲不清。那时只能通过爸爸饭后吐槽“进了职场，大家都差不多！”来缓解申学焦虑。

好在G2那年，我所领悟的不只有成绩的局限性，还有对于大脑的强烈好奇。我们的大脑是已知宇宙中最复杂的信息处理器。虽然它体积只占人体的2%，却消耗了人体20-30%的能量。

说来也怪，我们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活在这个“丑陋”器官所构建的世界里，而它为每个物理现实都贴上了一个看似合适的抽象标签：你住的城市，不论是大是小，都是在某个无形的画布上划定的。它的街道，门牌号由一个个抽象的字符构成，甚至连你阅读的每一个文字也是虚构的符号。

你用一种叫“钱”的物品来做交换，它时而是纸张，时而是金属，甚至，它现在已经转化为一种虚拟的光点，在手机的屏幕上闪烁，随着电磁波流动。

你每天或兴奋，或疲惫，或焦躁地参与到这个看似真实、客观的社会。而甚至于大脑自己，也时常模糊“现实”与“虚构”的边界——比如越贵的葡萄酒，人们倾向于认为味道就越好。在种种对于“认知”与“世界”的思考中，我第二次跳出“自我”，去反思人类作为群体的思想陷阱与偏见。

怀抱着强烈的好奇与敬畏之心，我在A1时偶然发觉了自己看似两个看似毫无相干的热爱——大脑与艺术——的交错点：感知。这也是我在南头古城的艺术展“我感知，故我在”的由来。展览里，艺术是以一种制造错觉与惊异的方式让人再次审视现实。苹果上是咖啡的味道，樱桃是烤红薯的香气，设计感官误判的艺术装置犹如梦境中拉扯出来的碎片。

《我感知，故我在》展览现场

我在这些作品中试图讲述一种故事，讲述人类如何透过大脑拼凑出世界的真相。每个人的认知，仿佛是一面镜子，但镜中的世界却常常变了样。

比如，一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眼中的花纹，或许就是缓慢爬行的蚂蚁，而洒在地上的阴影，便成了无法摆脱的深渊。

这些在我们眼中是错觉的东西，却是他们对世界最真实的感知。展览的目的，不单是给人一种视觉震撼，而是让人反思——人类的认知到底有多脆弱，何其偶然。我们所看见的，所相信的，未必是唯一的现实。而对他人的包容，也许正是我们彼此唯一能够找到的共识。

我的画作《蔷薇与青蛙》

站在展览的中央，听着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孩子们那未经雕琢的疑问和成年人的偶尔赞赏，心中那种久违的感动便不期而至。奇怪的是，在我反复钻研那些冰冷且充满专业术语的脑科学理论后，真正让我领悟知识力量的，不是那些枯燥的长难句，而是家人愉悦的笑声，和孩子们脸上不可抑制的惊叹。

展览剪彩仪式

在那一刻，我深刻地意识到：知识的传播，不是通过空洞的语言，而是通过感知，体验人类那不完美的现实。那是比所有论文、比所有术语都更直接、更真实的表达方式。

第三次，我不再仰望星空，“跳出”个人视角，而是回归“自我”，回到了那些在人群中低语的人们。我开始学会倾听，倾听内心的声音，倾听我爱的与爱我的人。

在顾问老师和同学都纷纷劝我冲藤的时间点，我坚定选择了韦尔斯利学院。这也是我近期来做过最满意，最正确的选择。我十分幸运，在录取后的几天内就收到了校友聚会的邀请，那次聚会对我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活带来了十分详细的规划与憧憬。想到坐在身旁的校友也许会是自己未来的模样，我久久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

作为最早ED下车的一批学生，转眼间，申请季的喧嚣已成往事，剩下的，只有一片安静的空隙。我开始漫无目的的探索许多想尝试的爱好——忘却时间地看电影，练电吉他，架子鼓，跑步，写书评（在知乎上发文章还被骂了）。在此期间甚至对即兴演奏和导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联系了韦尔斯利的学姐，去探讨相关的专业。

这段日子，仿佛是梦境中的一抹温柔，幸福得像飘然而过的云影。我意识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潜藏着无限的可能性。尽管我申请的主旋律是认知与神经科学，但未来的我，也许会深造于艺术史，电影，人工智能，甚至音乐创作。文理学院宽松的选课机制与对小众领域的包容，为我提供了一个自由的舞台，任我去挥洒，去探索。

Muse社团合照

记得爸爸说，如果蚂蚁社会的分工是人类社会的缩影，那我一定要做那只“无所事事的懒蚂蚁”。“懒蚂蚁”每天不搬运粮食，在巢穴周围悠闲自在地散步，时不时发现一些新的食材发源地。然而，当蚁群遭到致命袭击时，他们便成了族群的救世主。他们是对外部广阔的世界最了解的蚂蚁，知道如何带领蚁群去寻找合适的新家园。

思来想去，我救世主不一定当得成，但活得自在些还是可以做到的。比起工蚁带有目的性的“寻找”，去完成某个特定的目标，懒蚂蚁漫无目的的“发现”来的更有包容心。“发现”意味着自由，敞开，去关注近在眼前的世界。因为真正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浪费时间”，而是缺乏想像力的狭隘、苛刻、被篡夺的理想和空洞的术语。

生活在大脑所构建的小社会中，我并不为世界是否虚幻而忧虑。连我也可能只是其中的幻象。因此，我同“物”，同“世界”，并无区别。我觉得它们值得执爱和敬重。就如黑塞在《悉达多》里的一句话：“审视世界，解释世界或藐视世界，或许是思想家的事。我唯一的事，[...]是怀抱爱，惊叹和敬畏地注视一切存在之物和我自己。”

G年级饱受打击默默发誓再也不打游戏的我或许永远想不到，我在A2又过上了打着第五人格排位看王者荣耀直播的生活。可惜，以我现在的技术肯定是无望国服了。但结果不尽人意又如何？我只是在朋友们兴奋地尖叫和欢声笑语中尽量体验人生的一只“小蚂蚁”罢了。

自己最心爱的吉他

感谢带我乐观追梦的爸和时刻将我拉回现实的妈，以及所有陪我欢笑的朋友们。

全文完。

周老师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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